“呵呵……还害臊呢……好吧……我们该去救蚩尤了……”
两人沐浴更衣后,唤醒纤纤,与白龙鹿一道向谷外走去。
到谷口时看见群雄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,犹在酣睡。
听见脚步声响,众人纷纷揉眼爬了起来,见是空桑仙子随着一道出来,满脸的喜色登时僵住,欢呼声也卡在咽喉中,面面相觑,颇为尴尬。
“各位英雄”王亦君运气丹田,一字字说来,斩钉截铁,铿锵有力,直冲云霄而去。
望了空桑仙子一眼,“仙子是我们的朋友,她要与我们一起到那扶桑树上,打败十日鸟,我们所有人都将重获自由!”
众人大喜,群雄欢声高歌,簇拥着王亦君三人,士气高昂的朝汤池扶桑而去。
一行人到汤池边时,太阳已经悬挂在扶桑树梢,万道金光透过树隙,照耀得众人睁不开眼来。
远远看见那十只太阳乌又在洗澡。
五只在汤池水面的扶桑树梢,五只则在水面下,偶尔露出头来,朝天喷出一道水柱,极为悠闲惬意。
瞧见众人浪潮般涌来,竟似理也不理,依旧鸣叫着振翼泼水,甚是欢快。
空桑仙子伸手从纤纤头上摘下那支玛瑙发簪,轻念解印诀。
那玛瑙发簪突然微微一动,既而如菊花盛开般瓣瓣舒展,在阳光中曲伸了一会儿,果然成了一只小小的白鹤模样。
那小白鹤展翼扑翅,从空桑仙子手心飞了出来,在空中盘旋,逐渐变大,过了片刻竟变成了一只长一丈、浑身白羽直如冰雪的仙鹤,在汤水上踏波飞行,欢声鸣叫声中落到空桑仙子身边。
当下王亦君随着空桑仙子一道跃上雪羽鹤背脊,雪羽鹤悠然展翼,朝空中飞去。
那雪羽鹤飞得又稳又快,须臾间已到白云之间。
往下望去,碧海青山倒退如飞,数千群雄宛如蚂蚁。
雪羽鹤绕着扶桑树向上盘旋飞舞。
王亦君睁大双眼,期盼能在枝叶树桠之间瞧见蚩尤。
空桑仙子紫袖飞舞,香风倒卷,所过之处云雾离飞,巨叶翻卷。
两人瞧得分明,始终了无发现。
突然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偌大的扶桑巨树竟然剧烈震动起来,众人惊呼声中,十日鸟尖叫扑翅,盘旋飞舞。
树梢震舞,巨叶纷纷飘落,遮天蔽日。
王亦君与空桑仙子也是蓦地吃了一惊,雪羽鹤展翼急速滑翔,从四下摆舞的枝叶之间飞离出来。
汤池湖面蓦然波涛汹涌,扶桑树东侧的湖面猛地喷起冲天巨浪,一条人影如离弦之箭倏然朝天疾射而去。
滔天浪花中,十日鸟嗷嗷怪叫,次第盘旋,瞬息加速,形成一道直线朝那人飞去。
那人在空中突然翻了个筋斗,稳稳当当的落在树梢之上。
王亦君“啊”的一声惊呼,岸上群雄也纷纷失声惊呼。
阳光照在那人的脸上,眉目英挺,意气风发,赫然正是蚩尤。
他浑身衣衫破裂,肌肉纠结,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。
背负一柄青铜长刀,六尺余长,锈迹斑斑。
蚩尤仰天长啸,犹如青天霹雳,震得众人双耳隆隆。
王亦君又惊又奇又喜,蚩尤虽然勇悍绝伦,但体内真气远不如他强,但就适才这一声长啸来看,似乎真气极为充沛。
这一夜之间,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
昨日蚩尤从那树洞掉下,却不料自己竟是千载难逢的天生木灵,可以感应万物中木属灵力,解开六百年前青帝羽卓丞的苗刀封印,将羽卓丞的元神释放出来。
当年羽卓丞大战东海六大恶龙,血战三日三夜,终于搏杀了五条凶龙,只有巨鳞龙眼见不妙,向西南逃逸。
羽卓丞虽然身负重伤,却依旧奋力追杀。
一人一龙一路激斗,来到当时的荒岛汤谷。
其时汤谷只有巨大的汤水湖,尚无今日这参天摩云的扶桑巨树。
那巨鳞龙到了汤水中,伤势大愈,竟更为凶猛。
其时羽卓丞精疲力竭,念力不足以封印巨鳞龙。无奈之下,奋起余威,竟施用”长生诀”与青木两伤法术,先释放苗刀中封印的十只太阳乌,再将自己魂灵脱离躯体,进入苗刀,人刀合一,破入巨鳞龙躯体之内,将其刹那间封印,木化为扶桑树。但同时,他也将自己的魂灵封印于这长生刀中。
木族七大神器之首的苗刀又称“长生刀”乃是上古神器,由女娲补天余下的五色石中炼取的青铜所制。
刀属木,富灵力,辅助木族青色法术使用,可以助长万物,所以称为苗刀或长生刀。
苗刀一向为木族历代青帝权刀,刀在则如青帝亲临。
羽卓丞躯体已坏,不需几日恐怕就会逃逸殆尽,只好让元神进入蚩尤的体内,替他打通了青光眼,舒展了骨骼。
虽然最多三个月,羽卓丞的元神也会从蚩尤的躯壳逸散出去,但是羽卓丞会尽他所能,教蚩尤青木法术和其他的一些功夫。
这时树干裂缝中有光影一闪而过,蚩尤瞬息间便看得分明,竟是王亦君与一个美貌的白发女子骑在一只雪白的仙鹤上盘绕飞过。
当下在羽卓丞的指引下,便到了树底,将苗刀背负,真气流转,陡然间奋起神力将那一片巨木拍得粉碎。
蚩尤乘势窜了出去,浑身真气随着一声大喝在湖底爆引开来,巨浪滔天中,他高高地跃上了扶桑树的树梢。
那十只太阳乌环绕蚩尤盘旋飞舞,嗷嗷乱叫。
蚩尤大喝一声,从背后缓缓地拔出了那柄奇形怪状的青铜长刀。
刀长六尺,通体绿锈,在阳光下一道绿芒幽幽闪过,划入蚩尤的手臂之中。
数千群雄中不少都是木族中辈分颇高的显贵,见到那苗刀无不面色大变,失声惊呼。
成猴子大叫道:“长生刀!”
他这一声高呼,其他族的群雄也都纷纷变色。
成猴子极为识货,大荒诸多宝物他无不了然于胸,对于其中的真伪辨别更是举世无双的高手。
听他如此惊叫,定然错不了。
但木族遗落了六百年的至尊神器,怎会在这个少年使者的手中?
那十日鸟见了长生刀,竟无不欢鸣。
蚩尤依照羽卓丞,低声念封印诀,大喝一声,长生刀呼呼旋转,那十只太阳乌突然化为十道红光,倏然化入苗刀中。
“青帝!他一定是羽青帝转世!”
木族中人对于刚正豪侠的羽卓丞极为尊敬,纵然这批木族罪人也是如此。
眼见蚩尤神威凛凛,手持苗刀,瞬息收服困扰了他们多年的十日鸟,都是又惊又佩,都不由相信这少年确是羽卓丞转世。
当下竟有许多木族中人齐齐拜倒。
王亦君瞧得好笑,回头却望见空桑仙子也是满脸惊愕。
她贵为圣女,自然知道这苗刀,但这并非她至为惊讶之处。
蚩尤体内绿光隐隐,似有极强的木属元神,意念之强,竟让她的精神力也为之波动。
蚩尤高举苗刀时,绿气由刀入体,浑然一气,竟是罕见的天生木灵。
这少年虽然还不过七尺之躯,临风傲立,竟有说不出的霸气,难道果真是羽卓丞转世么?
十日鸟既被封印,那扶桑树周侧的奇异念力也突然消除。
虽然岛外沧海茫茫,但终究有法子离开此处。
想到此处,群雄无不欢欣鼓舞。
当夜,群雄在岛上欢宴,除了空桑仙子未来外,所有人都在汤水湖边纵情欢庆。
蚩尤悄悄地将王亦君拉到一边,将昨日奇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,听得王亦君又惊又喜。
翌日清晨,王亦君三人前去拜谢空桑仙子。
到山谷谷口喊了几声,均杳无回应。
一路走去,觉得有些古怪,那河流中的金背鱼竟都已不知去向。
待到了那竹屋中时,才发现里面空无一物,只有西面竹壁上赫然刻着一首以手指指力刻写的“刹那芳华”中午时分,王亦君将群雄召集至汤水湖边,“我先和大家说说我的计划。我和蚩尤使者先到古浪屿去找寻断浪刀科汗淮,然后设法再将蜃楼城的弟兄们集结起来。你们先守住这汤谷岛。只要你们不离开这里,水妖定然不会与你们为难。我们一找到失散的朋友们,便立即赶回这里。到时我们兵强马壮,重建蜃楼城,再和水妖决一死战!”
众人都无异议,群雄原不过是乌合之众,但眼下同仇敌忾,竟颇有凝聚力。
当下众人又嚷嚷着要推选首领,大家议论半晌,轰然推举王亦君为汤谷城城主,蚩尤为大法术师,便连纤纤,也被众人好说歹说推为圣女。
当下王亦君让众人推选代领袖,以便他们不在之时不至群龙无首。
群雄嘻嘻哈哈互相推委了一阵,才选出几个德高望重的人来。
一个是当年火族的大长老赤铜石,由于贪财被人陷害,流放至此,但除生性铿吝之外,为人倒颇为和蔼公正,因此被推为大长老。
一个是盘谷,勇猛憨直,大家都颇为喜爱,被推为大将军。
卜算子算卦算出神帝使者三人,奇功一件,令人刮目,虽然从前算卦每每算错,但还是被起哄推为大巫卜。
出乎王亦君意料之外的是,那好色成性的柳浪竟被公推为军师,便连对男人、尤其薄幸男人恨之入骨的辛九姑也投举推他。
他的智谋似是公认第一。
四人中由赤铜石为首。
到了第二日中午,王亦君、蚩尤与推选出来的领袖计议后,定下详密计划,这才放心上路。
王亦君从纤纤头上拔出玛瑙簪,变为雪羽鹤。
然后依照空桑仙子传授的封印法术,用无锋剑将白龙鹿暂时封印。
三人骑上鹤背,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盘旋飞翔,又绕着汤谷岛飞了几圈,这才向东北方向飞去。
雪羽鹤飞得极快,日落时已在数百里外的小岛上。
当日他们离开蜃楼城时,乘着柚木船偏离了不少方向,又被巨鲨吞入腹中朝南而行,到了汤谷。
因此距离古浪屿其实也有千五海里之遥。
好在眼下御空飞行不大会受风浪影响,依照司南与《大荒经》取直线而飞。
第二日黄昏时分,三人一鹤已到了古浪屿。
残阳如血,云霞变幻,海鸥翩翩飞翔。
古浪屿碧树苍翠,黑石白沙,虽远不及汤谷大,但却比之美了百倍。
雪羽鹤缓缓降落在白色沙滩上,三人跳了下来。
还不待王亦君将雪羽鹤封印,纤纤已经朝岛上狂奔而去。
王亦君、蚩尤急忙紧随追上。
三人绕过石崖,穿过一片小树林,来到一个木屋前。
小溪流淌,倦鸟归林。
但那木屋门扉紧闭,檐角蛛网,似乎也颇久没有人住。
纤纤怔立片刻,冲上前推门喊道:“爹爹!”
屋内木桌竹床,尘灰满布,空荡无人。
夕阳从竹窗斜斜照入,尘粒在光柱中飞舞。
纤纤呆呆地站着,泪珠一颗颗掉落。
王亦君轻轻将她揽入怀中,抚摩着她的头低声道:“傻丫头,哭什么。咱们比你爹爹先走,还费了这许久工夫才到。你爹爹和乔城主还要寻找失散的游侠,自然不会这么快到啦。”
纤纤擦去眼泪,大声地笑道:“对,我爹爹厉害的很,那些水妖哪里是他对手。他一定是找其他游侠去了,过几天就该回来啦。”
话虽这般说,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惊惶忧虑,泪水忍不住又涌了出来。
当夜三人收拾了房间,烧了些海味,用完膳后就在这木屋中睡下。
王亦君、蚩尤翻来覆去,心中波涛起伏,睡不着觉,当下悄悄地起身。
月光如水,照在纤纤熟睡的脸庞上,秀眉微蹙,俏脸酡红,细细的汗珠沁在小小的鼻尖上,仿佛在梦中还在担忧一般。
两人对望一眼,均是心下难过。
这小女孩儿从今往后,只怕当真是无依无靠,他们只有竭尽全力,好好的照顾她了。
此后的一个月里,王亦君、蚩尤、纤纤便一直在古浪屿上留守等候。
白日里,蚩尤入海捕鱼,留岛守侯。
王亦君则带着纤纤骑鹤飞翔,四下打探蜃楼城群雄的消息。
但沧海茫茫,人烟稀少,除了汤谷,始终没有找到落难的游侠,更勿论科汗淮与乔羽。
虽偶尔也能发现一些偏僻的岛国,但岛上居民大多是蛮荒野民,言语不通。
而两人长得俊逸美丽,又骑乘白鹤,每每被认做仙人,受蛮荒岛国万众膜拜。
因此每日回到岛上时时常带回一些化外野民进贡的土特产品。
最初十几日,王亦君与纤纤还能谈笑风生,纵横千里,领略东海汪洋壮阔美景。
但始终杳无音信,不由日益担心。
纤纤也一日比一日消瘦,笑容日少,就连话语也少得出奇,瞧得王亦君二人甚为心疼怜惜。
到了后来,王亦君决计冒一冒险,让蚩尤留在岛上与纤纤相伴,自己则夜半起身,孤身骑鹤,朝西南蜃楼城方向飞去。
却打听到水妖竟也不知道科汗淮、乔羽的生死。
原来那日他们走后,科汗淮浴血奋战,杀了众多水妖,苦战中却被水伯天吴乘隙制住。
科汗淮突以两伤法术一举脱身,并将水伯天吴击伤。
混乱中,科汗淮救出乔羽杀出重围,身披四十余处轻重伤跃入海中逃逸。
但是他们伤势极重,且那夜风浪极大,多半凶多吉少。
此后一个月里,水族又对方圆五百里的海域封海查寻,一无发现。
唯一的解释便是两人已经葬身鱼腹。
虽然如此,水伯天吴仍不敢稍有放松,继续封海搜寻,希望能找找尸体遗物。
回到古浪屿,王亦君将这消息告诉二人,他们一听之下,均是悲喜参半。
但既然连水妖都未发觉两人尸体,则生死不能定论。
既然如此,两人能生还的可能性只怕更要大些。
三人互相勉慰,虽然这消息并非喜讯,但比之此前心中的那无望的忧虑,却是强了几分,也给他们留下不少想象中的希望。
自此日起,三人便安心的住在古浪屿上,潜心练功。
秋去春来,不知不觉三人已在这古浪屿上住了半年。
半年里科汗淮与乔羽依旧杳无音信,三人望穿秋水,热切盼望的心情也逐渐淡却下来,又慢慢被担心忧虑所取代。
王亦君、蚩尤曾经冒险飞抵蜃楼城附近三次,但也都一无所获。
担忧之余,只有找出千万理由聊以自慰。
既然没有确定的消息,他们也只能在这岛上继续等待下去。
纤纤与他们两人也日益亲密,直如兄妹。
常常对两人呼来喝去,奴役使唤。
高兴起来,又掐又拧那也是常有的事。
虽然时常牵挂父亲,但有两人做伴,日子也过得颇为快乐。
对王亦君的倚赖与那莫名的少女情愫也在不断滋长,有时也不自主地流露出来,只是王亦君当她是小孩,从来没有多想罢了。
这日,王亦君与蚩尤从海中捉了一只巨大的海龟,那海龟的巨壳上竟刻了一行大字:汤谷大乱,圣使速归。
两人耸然动容,对望一眼,霍然起身,奔回木屋。
两人将纤纤藏好,嘱咐她无论如何不可出屋,直至他们回来为止。
纤纤吵着要随两人前去,但见王亦君脸色一沉,竟罕见的对她加以训斥,登时吓得不敢支声,直到他们掩门而去,才涌出委屈的泪水。
当下王亦君与蚩尤骑乘雪羽鹤,全速飞翔,将近黄昏时便到了汤谷岛。
高空盘旋,只见岛上炊烟嫋嫋,人群往来悠闲有序,怎么也不象经受大乱的模样。
两人疑惑不已,突然岛上有人瞧见他们乘鹤盘旋,登时人人抬头,挥臂欢呼。
王亦君驱鹤徐徐降落,群雄涌了上来,将他们团团围住。
原来,却是柳浪出的主意,在钓到的鲨鱼、海龟上刻了字放回海里,希望他们瞧见后,早日回来看看。
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汤谷岛,群雄纷纷赶来,寒暄之后簇拥着两人朝汤水湖边走去。
王亦君心想,眼下科汗淮等人音信全无,倘若当真遇难,他们依旧在古浪屿上苦苦候守,未免不智。
而且这帮悍勇之徒本是一盘散沙,时日稍短,还能和睦共处;久无首领,只怕离心内讧,生出其他变化。
倒不若一人留守古浪屿,一人到这汤谷岛上领袖群雄。
倘若科汗淮真能到来,那自然最好。
如果始终没有消息,也能率领强悍的精兵,扛起复城大旗。
而蚩尤自小受父亲教诲,禀性刚毅,年纪虽轻,已有乃父之风又混熟于行伍,对于约束军纪,建军立师,都要强他许多。
王亦君与众人谈笑欢宴一阵,眼见大家平安,无所牵挂,而心中又记挂纤纤,便想在午夜前赶回去。
当下才推杯而起,向众人告知蚩尤会留下来,与他们一起防范水妖。
而他自己只要一有科大侠消息,就会赶回这里。
群雄纷纷起身,将他送到谷外。
王亦君与众人挥手惜别,又与蚩尤拥抱,互拍肩膀勉励告辞,想到今后相见机会变少,两人都有不舍之意。
正要解印雪羽鹤,只见辛九姑请求前往古浪屿,伺候圣女。
当下王亦君与辛九姑骑鹤翔空,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盘旋飞舞,消逝在苍茫的夜空中。
翌日,王亦君在古浪屿木屋旁又搭建了一座简陋的小木房,原是打算自己搬出来住,让辛九姑陪着纤纤住在大木屋里。
岂料纤纤死活不同意,分开住了几日,她竟夜夜睡不着,无奈之下,只好让辛九姑搬到那小木屋里,自己则依旧与纤纤同住。
纤纤对辛九姑也颇为喜欢,自小无母,有这么一个亦母亦友的人相伴,也合她心意。
于是辛九姑平日就为她梳洗打扮,还作了几套洁净的长衣礼装,教授诸多礼节。
纤纤不喜欢繁文缛节,却佩服辛九姑的妙手,被她一点拨装扮,更加清丽脱俗,便如小仙女一般。
而王亦君每每赞不绝口,令她芳心窃喜。
故而对辛九姑那其他繁琐礼仪虽不喜欢,也不一味抗拒了。
蚩尤担心王亦君三人,决计遣人相伴。
自王亦君走后,便率领群雄伐木制舟,十几日间便造出五艘能载百人的大船。
蚩尤暂别赤铜石等人,精选五百精兵,满载诸多食物、用品,朝古浪屿进发。
此行一来为王亦君输送生活必备品、构建房屋,二来为他们带去些人马,以保安全,三来试航一番,将来可以组建更为强大的海军。
海上近二十日,风平浪静,仅有一次小风浪。
群雄在蚩尤教授下,司职水手,各就各位,倒也似模似样。
群雄登岸之后,生怕惊扰圣女,便在海边安营扎寨。
船上物品源源不断地运到岛上。
纤纤瞧见蚩尤也极为欢喜。
当夜群雄在海边大肆欢庆,这素来清净寂寞的古浪屿登时变得热闹起来。
第二日起,群雄中的众能匠便开始伐木盖楼,在原先的木屋附近,搭建了众多房屋楼台,仅半月工夫,便建起了星罗棋布的岛上小城。
此后,蚩尤又在古浪屿附近海面航行,训练群雄驾船航海的本领。
如此过了近月,待到一切井然有序,蚩尤方才带了一百人,驾一艘大船离去。
岛上留下四百训练有素的汤谷军,护卫城主与圣女。
盘谷、卜算子也都留在古浪屿上,住在木屋附近的楼台中。
群雄便在岛上安居下来,平日或出海渔猎,或随王亦君、盘谷训练。
日子过得飞快,转眼便是一年过去了。
王亦君、纤纤已习惯了与群雄共同的海岛生活,虽然科汗淮等人依旧没有任何消息,但这已经不象当日那般令他们焦急忧虑了。
虽然想起之时仍会担忧难过,但很快便被其他人与其他事打断。
这日当夜,王亦君躺在床上时,翻来覆去,怎么也睡不着。
忽然想起当日神农送给自己的那本《五行谱》当下蹑手蹑脚的下床,从柜中包裹里找出那本《五行谱》一不小心,“当”的一声,一个玛瑙香炉从包裹中滑出,掉在地上。
纤纤轻叹了一口气,咕哝几声,翻身继续睡着。
王亦君见没将她吵醒,轻吁一口气,拾起那玛瑙香炉,突然想起是那白衣女子所留,胸口登时如被大锤重重一击,险些透不过气来。
自玉屏山一别,已近两年。
这些日子,挂心的事情太多,竟绝少想起她来,此刻她那绝世容姿刹那跃入脑海,未尝模糊,反而更为清晰,一时间意乱情迷,不由痴了。
忽然又想起雨师妾,那音容笑貌、浓情蜜意一幕幕闪过,又是甜蜜又是感伤,一颗心砰砰乱跳。
过了良久,王亦君摇摇头,将她们从脑海中驱走,将香炉收好,翻看《五行谱》书中分为七卷,首卷是总论,其后五卷各自介绍五行,末卷乃是结语。
“……天地万物皆有灵性,分五行。所谓五行者,金木水火土,乃宇宙之根本,分化繁衍,遂成大千世界。而天地大法,便在于五行之道。五行之道,有相生相克之说。相克即金克木、木克土、土克水、水克火、火克金。相生即金生水、水生木、木生火、火生土、土生金。”
“……人言五属法术必定据此相生相克。此大谬也。”
突然语气陡变,峰回路转,“君不见烈火涸水,洪水决堤乎?此则火亦可克水,水亦可克土。拘泥五行相克之论,刻舟求剑耳。五行根本之道,非相克,非相生,而在于相化也。”
“以薪火之力,可以沸锅水。然以薪火之力安能沸江湖邪?非火不可克水,势不足矣。水火相克在于彼此之势,势不敌则力不逮。力不逮时安奈何?惟有变化矣。以强势之火,敌若势之水,则火克水。以等势之水火相敌,火恐不逮。倘能化火为等势之土,则可以克水。以若势之火,敌强势之水,火必被克。但倘能化火为等势之水,则可以求生。”
“是了!水与火相克,并没有必定的结果,在于两者的‘势’谁强谁弱。如果火处于强势,自然可以战胜水。如果处于等势,化火为土,就可以战胜水。即使处于若势,化火为水,也可以处于不败境地!”
这道理其实极为简单,但是众人受大荒五行相克论所囿,无人逆向思考,作出这惊世骇俗的推断来。
但是火又如何转化为水或土呢?
既然万物皆有五行属性,难道这五行属性也是可以改变的么?
“……万物均有五属灵性,因强弱而分五行。木属之物,并非全无金水火土四性,相较弱耳。而其五行属性无时不在变化之中,此则何以沧海为桑田也。五行相化,便是以意念力控制某物或自身之五行属性,调整变化,顺应时势也。言易行难,若无极强之念力、五行修行之体验,自然无法作到。上古至今,能五行变化者,不过九人而已。”
“欲五行相化,必先修五行之意。五行之金木水火土,其根本为‘恒’、‘生’、‘变’、‘亡’、‘容’也。即永恒、生长、变化、毁灭、包容五道耳。五行为万物之基,亦为万物之律。”
王亦君暗暗点头,这世间万物哪一个不是生长、变化、包容、毁灭,而魂灵永恒?
想来这也是五行法术的各自精髓根本。
从第二卷开始,便是讲述五行法术的各自精要处。
概述极为精简扼要,一语破的。
在第三卷的青木法术中果然讲到“长生诀”虽未将其原文一字不差的列出,但精义丝毫无误,且更为鞭辟入里。
大荒五族的至圣秘籍竟然都被囊括于这一卷羊皮书中,虽然书中并未涉及五族法术的具体修炼之术及口诀,炼意不炼术,但根本已得,何患枝节。
斗转星移,瞬息又是两年时光。
四月某日,古浪屿柳絮纷飞,落英缤纷。
岛上处处张灯结彩,喜气洋洋。
明日便是汤谷城圣女纤纤的成年仪式,也是正式挂冠圣女的盛大日子。
清晨开始,众人便在辛九姑等人指挥下,忙着四下布置。
盘谷率领百余人在岛东的平地上建造最后三栋木楼,因为今夜蚩尤将带着几乎所有人马赶到古浪屿为纤纤贺庆。
自从一年前蚩尤以苗刀砍伐扶桑树,建造至为坚固的巨船以来,他从未离开汤谷一步。
半个月前,三艘可容纳千人的巨船正式下水,汤谷群雄将乘坐这巨船前来参加圣女盛典。
古浪屿西南面的礁石群上,一个英姿勃发的魁梧少年盘膝而坐,眯着大眼向海上眺望,颈上一颗泪珠坠在阳光下闪烁七彩的光泽。
突然远远地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叫声,“大哥,他来了么?”
那少年回头望去,只见一个娇俏动人的紫衣少女笑靥如花,朝她奔来,雪白的赤足在浪花里跳跃如鹿。
这少年便是王亦君,那少女自然便是纤纤。
“没来。你偷偷地溜出来,不怕九姑责骂吗?明天便是圣女了,还这么胡闹。”
“她正忙得昏天黑地呢,哪还记得看住我呀。”
纤纤纤足一点,身形曼妙地跃了起来,在空中优美地一个翻腾,衣裳开舞,露出雪白秀美的大腿。
突然听见“哎哟”一生,转头望去,只见纤纤身在半空,也不知怎么扭到了脚踝,突然径直摔了下来。
王亦君大惊,连忙闪电般跃起,稳稳地将她拦腰抱住,落在沙滩上。
低头望去,她正笑吟吟地盯着他,软玉温香,莹白丰盈的胸脯起伏不已。
王亦君脸上一热,正要教训她,却被她柔软的双臂揽住脖颈,凑到耳边吐气如兰,“傻瓜,我是故意的。”
王亦君又气又恼,“胡闹!”
手臂反转,熟悉已极的将她翻了个身,顺手就往她臀上拍去。
这一招圆熟流畅,也不知演练过多久,纤纤每每捣乱之时便被他这般拍上一记,再好好责罚。
但他这一掌拍到半空,却无论如何也拍不下去。
她的臀部曲线优美,再也不是几年前那个干干瘦瘦的小女孩了。
纤纤扭头格格笑道:“你怎么不打啦?我都快忘了被你巴掌打的滋味啦。”
双腿还不住地甩荡,到似是十分期待一般。
王亦君一直将她瞧做妹妹,却也禁不住心中一荡,双手一转,将她稳稳地立在地上,“大姑娘家,也不害臊。”
“真的不打么?下次你可没这么好的机会啦。”
“胡说八道。你可是圣女啦,以后说话可不能这般没分寸。让人听见了笑话。”
纤纤挽住他的手臂,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笑吟吟道:“对旁人哪,我当然不会这么说话。别人要想打我屁股,我就先给他个大耳刮子。”
王亦君轻轻挣脱一下,见她揽得甚紧,只好作罢,“对我也别这般胡言乱语。我自然不会往心里去,要是让九姑听见了,非得让我搬出木屋不可。”
岛上近四年,两人竟始终同住一屋。
这两年纤纤发育极快,尤其这一年间,迅速由一个黄毛丫头出落成水灵丰盈的天仙。
虽然辛九姑私下说过多次,纤纤却始终不肯和王亦君分屋而睡。
年纪稍大,刁蛮习性稍减,但惟有此事仍如当日般决不妥协,谁要言论立即翻脸。
因而辛九姑也无可奈何,只有终日絮叨。
“九姑其他都好,就是这点最为烦人。”
她突然笑靥如花,“咱们不说她啦。大哥,明日你会送我什么礼物?”
王亦君暗呼糟糕,咳嗽一声,“礼物?”
纤纤见他装傻神色,登时跺脚大发娇嗔,“好啊!你竟然连礼物也忘了!蚩尤大哥早就说要送我冰蚕丝衣,你要送我一个比这更好的!”
王亦君最怕瞧见她哭闹,见她眼眶一红,鼻头一皱,似乎又有千万泪水哗哗涌出,“好好好。你说什么我便送你什么。”
纤纤抱住他的手臂笑道: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突然望见万里碧波之上,有水柱冲天而起,激射到百丈高空才四散落下,竟是一只百余丈长的巨大龙鲸。
“大鲸鱼!是了,我要大鲸鱼的鲸珠做我圣女冠的珠子!”
“好好一条鲸鱼,杀它作甚?”
纤纤双手环住他的脖子,“好啊,你说话耍赖!说好我要什么便给什么的!”
眼光瞥见王亦君颈上的泪珠坠,哼了一声,眼珠一转,“也好。倘若你没本事取鲸珠,那便将这个泪珠子给我。”
突然伸手便要去抢。
王亦君身形一转,早已到她身后,“怕了你啦。”
伸手从她发上摘下玛瑙发簪,念诀解印为雪羽鹤。
王亦君抚摩雪羽鹤的脖颈,雪羽鹤欢鸣声中翩然展翼,低低地划过汹涌波涛的海面,朝着百里之外的巨大龙鲸飞去。
纤纤俏生生地站在沙滩海浪之中,海风吹拂,满头秀发随着衣裳飘飘鼓舞,挥手欢呼。
远远的,西南海面上出现了几艘巨大的战船,猎猎巨帆上绣着“汤谷”二字。
船上传来此起彼伏的隆隆鼓声,号角长吹。
王亦君望着那雄伟战舰,猎猎巨帆,大声长笑,“蚩尤,看看我们谁先拿到鲸珠!”
声音雄浑浩荡,清晰地传到众人耳中。
古浪屿上群雄一楞,得知汤谷群雄已到,欢声长呼,纷纷放下手头之事,朝沙滩上奔去。
远远听见巨船上传来雷鸣般的欢腾声,蚩尤那久违的笑声蓦然响起,“王亦君,那你可吃亏啦。你只有一只鹤,我却有十只太阳乌。”
话音未落,只见十只红色巨鸟如红霞般四射迸散,自船上腾空飞翔,嗷嗷乱叫,朝着那龙鲸疾飞而去。
王亦君拍拍雪羽鹤的脖颈,“鹤兄,人家瞧不起你,你可得争气,别丢了你我的脸面哪。”
雪羽鹤仰颈长鸣,巨翼招展,闪电般飞去。
岛上群雄已经奔到沙滩上,前呼后拥的伫足眺望。
纤纤笑若春花,眼神闪闪,说不出的期待欢喜。
远目极眺,只见那十只太阳乌如红霞般急速流舞,眼看距离龙鲸只有数里之距了,雪羽鹤却还在远处展翅飞翔,纤纤心中大急,顿足不已,合手于口前,纵声长呼,“王大哥快些呀!”
“莫急,瞧我怎么赶上去。”
王亦君突然俯身紧贴鹤背,双臂舒展,合在雪羽鹤两翼上,猛然随着鹤翼上下拍舞,沛然真气滔滔输出,鹤翼拍击力登时大增,陡然间加速十倍,闪电般划过蓝空。
王亦君、蚩尤一南一西向着龙鲸急速夹击而去,那龙鲸乃是极为凶猛的巨型灵兽,张口怒鸣,突然转身朝着王亦君飞速游来。
“蚩尤,它也向着我,你是没戏啦。”
“那可未必!”
蚩尤喝叫一声,十只太阳乌迅速排成一字长阵,他猛然跃起,足尖急点,在十日鸟背上踏足疾奔,到了最前一只太阳乌时,猛地一顿足,箭一般窜了出去,刹那间竟冲到了龙鲸尾鳍上空。
“好!”
喝彩声中,却见那龙鲸怒吼摆尾,尾鳍重重击打在海面上,掀起冲天巨浪,蚩尤被那浪涛击中,高高抛起,借着气浪反冲之力,翻身腾越,落在龙鲸背上,朝鲸头疾奔去。
王亦君喝彩一声,猛然高高跃起,踏波逐浪,在波涛上急速点足飞奔,往龙鲸巨口冲去。
那龙鲸怒吼一声,蓦然张开巨口,宛如凭空裂开一个纵横四十丈的黑洞,尖牙交错,红舌跳动,万顷海流登时飞速倒卷,形成巨大旋涡,倒倾入龙鲸巨口之中。
“不入鲸口,焉得鲸珠?你倒是体恤我。”
他索性随波逐流,乘着那激旋的海流往龙鲸巨口中冲去。
刹那间便被海浪吞没,消失在那巨大的黑洞中。
群雄惊呼,纤纤更是花容失色,惊叫连连。“我来也!”
蚩尤腾空而起,高高越过龙鲸头顶,突然翻卷倒掠,没入滔滔巨浪,随着海鱼虾米一道卷入鲸口之中。
眼前一片漆黑,水流急涌,任意东西。
王亦君猛地往下一沉,直冲到底,脚下柔软,当是龙鲸舌头无疑。
当下气沉丹田,双腿如钢铁浇铸,牢牢立在龙鲸舌面上,任海流激荡,再也不移动分毫。
闭气屏息,凝神聚意,施展“火目法术”双眼外鼓起赤红的真气,定睛望去,茫茫红色中依稀瞧见身旁不断有鱼虾海兽川流不息,流入龙鲸黑漆漆的喉中。
忽然臂上一紧,被人紧紧抓住,听到蚩尤笑道:“王亦君,别来无恙?”
回头一看,虽然朦胧间瞧不真切,却依稀辨出正是蚩尤。
他比之一年前高大许多,已近九尺,比自己高出半个头来。
王亦君大喜,反身将他抱住,两人久别重逢,极是欣喜。
“比比谁先拿到鲸珠吧。”
两人击掌微笑,猛地一个扎子,拔地而起,随波逐浪冲入龙鲸咽喉之中。
蚩尤青光眼洞察秋毫,一无障碍,早已奔得不知踪影。
王亦君正寻思着如何抄捷径赶上,突然眼前人影一闪。
“追上你了,你往哪走?”
猛地电窜跃出,一下将那人影紧紧箍住,正要说话,突觉不对。
怀中之人柔软滑腻,异香袭人,丝丝长发弄得自己脖颈上发痒。
双臂箍处,丰盈柔软,竟是一个体态曼妙的裸体女子。
王亦君大惊之下,连忙松手,那女子倏然从怀中滑走,一道冰凉的感觉从自己胸膛上摩娑而过。
火目凝神,“啊”的一声惊呼,只见那女子横亘在数尺之外,长发倾垂,斜斜住凝脂酥胸,低首垂眉。
双颊酡红,大眼扑闪,悄悄地从发梢下望着他,如碧叶卷莲、烟波垂柳。
竟是一个楚楚可怜的绝世丽人。
王亦君眼光往下一扫,又是“啊”的一声惊呼。
只见长发遮处,那纤纤蛮腰到了丰臀处竟逐渐变为银白色的鱼尾。
这娇羞动人的女子竟是一条人鱼。
那鱼美人听见他的惊呼,脸上更红,咬了咬嘴唇,慌乱地将鱼尾朝身后藏去。
“你是谁?”
那鱼美人咬唇摇头不语。“你不会讲话么?”
那鱼美人仍是摇头不语。过了半晌才低头怯怯地问,“你是谁?”
那声音犹如弱柳扶风、晨露曳草,说不出的好听,说不出的让人心疼。
王亦君心中咯一响,仿佛冰块在春风中融化,莫名地对这美人鱼生出怜惜之意,“在下王亦君,住在附近的古浪屿上。”
那美人鱼低声道:“那么你不是黑齿国的人了?”
王亦君一楞,露出满口白牙,“你瞧我象是黑齿国的么?”
那美人鱼迅速地扫了一眼他的牙齿,舒了一口气,颇为害羞的一笑,娇靥飞红。
那笑容绚丽逼人,王亦君目夺神移,心旌摇荡,勉力收束心神,“姑娘是被这龙鲸吞进来的么?”
那美人鱼轻轻摇头,“我是住在这里的。这龙鲸是我的房子。”
王亦君大奇,这纤弱的人鱼竟是住在凶猛的龙鲸体内,当真是匪夷所思。
“如此说来,我可是不速之客啦。”
“你不是坏人,自然是欢迎的。”
美人鱼声如蚊吟,几不可闻。
王亦君砰砰心跳,咳嗽了一声,“你这房子里,只有你一人居住么?”
那鱼美人刚要回答,忽听黑暗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,“小子,这里不欢迎外来客人,你快走罢。”
王亦君循声望去,依稀看见又有几条人鱼滑行而来,为首一人似是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妪。
那鱼美人偷偷瞟了一眼王亦君,咬唇道:“姥姥,他,他不象是坏人。”
那人鱼姥姥斥道:“人心险恶,你知道什么!快回去。”
那鱼美人低低应了一声,却不动弹。
老妪身后几尾人鱼,竟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,虽比不上那鱼美人楚楚动人,却也各有娇媚之处。
她们似是从未见过王亦君这般伟岸英俊的年轻男子,躲在姥姥身后好奇地瞪着他,秋波频传。
王亦君从未听说寄居于鱼腹之中的人鱼,又见那姥姥对外人极为忌防,颇觉蹊跷,好奇心大盛。
当下行礼,“前辈,在下不过是寓居古浪屿的游侠。今日想取这鲸珠作为送与朋友的贺礼,并无恶意。”
那姥姥冷冷道:“倘若你取走鲸珠,这龙鲸便要死了。我们又住到哪里去?你这不是恶意是什么?”
王亦君一楞,“这鲸珠我也不是非要不可。既然龙鲸是你们的寄身处,晚辈怎敢造次?”
“你嘴里倒似是涂过藻蜜。要骗骗这些小丫头那也罢了,嘿嘿,要骗我就嫩了些。”
姥姥似是认定他乃是一个浮滑骗子,任他说什么,就是不信。
王亦君突然想起蚩尤已奔去割取鲸珠,“糟糕!”
鱼美人颇为紧张的盯着他,“怎么了?”
“我一个朋友已经去取鲸珠啦。我需得去阻止。”
“我带你去。”
王亦君不及多想,抢身将她抱起,发足飞奔。
美人在怀,气如兰馨。
那冰凉滑腻的鱼尾软软地搭在臂弯,带来一种异样的感觉。
王亦君低头望去,那美人鱼正偷偷地看着他,触见他的目光,登时娇靥飞红,转开头去,羞不可抑。
突然前方疾风凛冽,迎面扑来。
王亦君心中一凛,凝神聚气,正要严阵相待,忽觉那股念力颇为熟稔,“蚩尤?”
“是我。这里甚是奇怪,好象住了不少……”
话音未落,瞧见王亦君怀中美人鱼,“咦”了一声,“好小子,我不过是撞到一个人鱼,你倒干脆,抱到怀里啦?”
鱼美人听见有人,早已又惊又羞,便要从王亦君怀中挣脱。
王亦君将她轻轻旋转放在地上,拉住她柔软的小手,“你莫害怕,这是我的好友。”
鱼美人在鲸鱼腹中生活许久,能在黑暗中视物,鼓起勇气打量那九尺高的男子,强壮剽悍,满身狂野傲然之气,虽然较之王亦君亲切倜傥大为不同,但是却也是正气浑然,让人放心。
当下羞怯地点一点头。
“他叫蚩尤。可是你叫什么名字呢?我还不知道哪。”
那鱼美人低声道:“我是鲛人国的七公主,叫做真珠。”
蚩尤奇道:“鲛人国?是东海上的七十二岛鲛人国么?”
鱼美人真珠吃惊道:“公子知道鲛人国么?”
蚩尤道:“从前听家父说过。鲛人国盛产珍珠,体内的鲛珠更是天下至宝。”
真珠低下头,突然眼圈一红,泫然欲涕,“便是这鲛珠害得我家破国亡。”
王亦君与蚩尤对望一眼,正要说话,忽听有人喝道:“真珠,这等事岂能对外人胡说八道!”
正是那人鱼姥姥带着众人鱼赶到。
真珠吓了一跳,急忙将手从王亦君手中抽出,站到一边。
王亦君已然猜到几分,“难道有人窥测鲛珠,动兴刀戈,你们这才避到这龙鲸腹中么?”
人鱼姥姥怒道:“小子,你知道得这般清楚,还说不是黑齿国的探子么?”
王亦君心中一动,“原来咱们是同仇敌忾,那便好极。姥姥,我们都是大荒蜃楼城的臣民,被水妖用奸计攻破城池,这才被迫流亡东海。”
蜃楼城极为着名,四年前城破一事更是天下皆知。
姥姥沉默半晌,厉声道:“好!我便姑且信你们一回。倘若你们是水妖探子,将今日之事透露半点风声,我便是化做厉鬼,也决不放过你们!”
将身一侧,“将鲸珠留下,你们走罢。”
蚩尤右手一抛,一颗直径盈尺的透明圆球落到王亦君手中。
“得罪了。”
将鲸珠递交给人鱼姥姥。
她伸手夺过,“真珠,你们都随我进去。”
不再看王亦君,转身便走。
真珠回头望了一眼王亦君,目中满是不舍之意,脸上又是一红,“王公子,后会有期。”
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。
那几个鱼美人也纷纷回眸掩嘴而笑,凑到真珠耳边说了几句话,真珠登时连耳根也红了,疾步前行。
突然有人尖声道:“姥姥,姥姥,不好啦!黑齿贼和水妖追来啦!”
众人大惊。人鱼姥姥喝道:“你们带着真珠藏起来!”
闪电般朝龙鲸巨口滑去。
王亦君与蚩尤对望一眼,心中同时都升起一个念头,微笑击掌,朝外奔去。
巨口开